漠小草F

做一场梦,去林间遨游

【原创】草木竹马


【伪民国背景,逻辑崩坏严重】

*【】内是我的摘抄,忘了出处了

 



(壹)


他提起笔,在纸上写下“至长兄”几字。大概因为前些日子才递过信的缘故,一时竟想不出能说些什么。草草写了几行,又泄愤似地揉成团砸到一边。


江南的冬也是有雪的,只是不若北平那样干冷。


看着窗外院落里一片白茫茫,他突然想起在主宅里度过的七年。


一切太平,无事发生······和那人一起的日子。

 



(贰)


曹家大少爷与江南分支的男孩的第一次遇见是在学堂里。


曹家是自大清初就建立起的家族,只是这几年隐了风头举家迁到郊区,明面上便没人再主动提起。


家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无论是在哪一处的分支,只要是曹家的血脉,十几岁都要送到主宅里学习。说是怕断了某些传承,实际上是老爷子挑选合适的继承人。

 
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曹棋风印象里的小公子生的白嫩,才十岁出头的年纪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。但他的性格又不若寻常人口中江南的温婉内敛,初到大宅却一点儿不觉得人生地不熟,反倒是很快与学堂里的人混熟了。


那时的曹屿年龄小,嘴又甜,身边总是有一群姑娘围着,讨了满嘴糖也不觉得腻。

看书之余,曹棋风喜欢看一看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名义上的弟弟。时不时对上他灿如骄阳的眼神,心里总是没由来得一跳。有的时候看着他笑着推开姐姐们的小心意,嘴上逗得女孩子们花枝乱颤,一种微妙的不悦闪过心头。

 

【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,适逢其会,猝不及防】



 

(叁)


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认识,是在一个夏蝉无病呻吟的午后,曹家老爷子的书房里。


曹家这一代的男孩不多,曹煜又格外出众,老爷子一眼就相中了他。


“是子煜吧。”这是他的乳名,在母亲病倒前,总喜欢用江南女人细软的腔调这么呼喊她的小儿子。

过度操劳的女人病倒后没多久,他也被送来了北平。


“是的,叔父。”男孩低着头走上前。

曹棋风比他稍高一点,悄悄看着他头顶软塌塌的黑发。

“那一定很好摸。”他想。

 

“我同你父亲商酌过,你便先在这里住下吧。”在这样一个男孩面前,向来严峻的曹家家主也不由自主地温和些,他顿了顿又说,“你且放心,你母亲也同意了——他最近身子舒爽了许多。帆儿,你带他上去吧。”

听见母亲的准许,男孩原本低落的情绪立即雀跃起来。他抬起脸,露出单纯的笑颜:“谢谢叔父。”转身拉起曹棋风的手,“走吧……哥?”

 

把曹屿送到了房间,曹棋风慢慢往回走,看着自己的手心,感受着刚刚那团温热。他突然想起大洋那头舅母上次送来的馒头,软软的,嫩嫩的。


两人的屋子相邻,窗子之间栽了一株茁壮的槐树——曹家祖上有一代从西洋回来,对封建不屑一顾,想着槐树挺招人喜欢便种在了院子里,免得邻里诟病干脆把宅子修在了郊外。

槐树夏日可以乘凉,花季还可以为餐桌添一味新鲜。


大少爷窗边的爬山虎悄无声息地飞速生长,在新来的男孩窗沿好奇地探出脑袋,就像一根丝线将两个男孩缠在一起。

 

【暑盛静无风,夏云薄暮起。携手密叶下,浮瓜沉朱李。】

 



(肆)


院里花开几载又落下,少年在年岁的缝隙里被拉扯长大。

 

如今的学堂里迎来了新的孩子——曹家一直子嗣旺盛。当年那些同窗大多学完一些必要的就回家继承家业,少数留下的,不是被圈养在高位者身边,就是已经忙得两脚虚浮,都不大可能见上面。

这宅子里,也就剩下他们两个相识甚早又同住数年,换做寻常人也成了好友。


何况他们本来就投缘。

 


先生离开教室,让两位学长看着小家伙们。

曹屿趴在前排,眼神在曹棋风身边打转。

他迷迷糊糊的顺着回忆,穿过他两独处的书房、一起罚站过的花园······最后停在了夜晚。



离家这么多年,说不想是不可能的,他也常常因为思念失眠,翻来覆去周公这么都不愿意见他。

这一声抱怨还没出口呢,身后的墙那端总会恰到好处地响起了一串轻缓的敲击声,他愣了愣,叹口气翻身躺下,跟着节奏哼起了家乡的小调,慢慢睡了过去······

 


他喃喃:“房间隔音真差······”刚出声,身后窃窃私语的姑娘们抑制不住冒出了几声欢笑。

曹屿回头看过去,那些姑娘把他们框进用手搭成的爱心里。

另一位当事人低头做着摘录,丝毫没有发觉,曹屿狭促地瞪了她们一眼,立即像一只鸵鸟把头扎进了双臂之间。


耳尖红的似要滴出血来。

 


学堂新来的先生挺开明的,时不时要曹大少爷给后辈们讲讲课。

尽管台下是群小孩子,第一次总是会有一些慌乱的,后来习惯了,常常主动接下任务教导他们。


只是无论多少次,当他站上讲台后,目光总是向下飘去,落在了那人身上。

而那人往往会用闪亮的眸子回以他温和笑意。

 


【在你的眼里,我再一次找到自己。】



 

(伍)


“寒至又见梢头雪······”他咬咬笔头,缓缓在信纸上写下。

 

一到冬天,北方就是白茫茫一片,江南来的小少爷无论在这儿过了几个冬天,还是十分兴奋。

只不过成年前最后一场雪,意义总是不一样的。


彼时曹棋风已经成年了,慢慢接触了一些族里事物,而曹屿比他小一岁,还有最后一年逍遥日子可以过。

 

那天晚上,两个一直安分守己的少年从厨房偷了半壶花酒,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翻进了花园。

这一季的雪格外大,树梢头叠满了厚实的白雪,一点风吹草动就是一地“落花”。地上的积雪没过了双脚,一路而来全是深深浅浅的脚印,月光洒下来在树间映得格外亮。


他们在林里一张小小的石桌坐下。曹棋风自知碰不得酒,便只拿了一个瓷杯给曹屿倒上。虽说他的酒量不错,而这也只不过是花酿,但毕竟这是给老爷子专备的酒,入口才发现有足够烈。

实打实的几杯下肚,曹屿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。曹棋风抬头时,就只看见对面的人嘴角上扬,眼里水光潋滟,呆呆地看着自己。

 

大少爷感到一丝头痛——平日里都是那人照顾醉了的他,现在他得想办法把面前的醉鬼搬回房间。

何况他现在还有一点不太一样的心思。


他面带纠结地抱起男孩,曹屿却突然抬起头,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。

江南少年泛软的腔调钻进他的耳廓:

 

“······哥,你、你知不知道,我喜欢、喜欢你······”

 



(陆)


曹屿成年礼后几天,曹棋风被隔壁房间清晨的嘈杂声吵醒。


那日之后,两个人的关系暧昧了起来,但谁也没有戳破这一层纸。

 

等他草草打理一下自己跑出房间是,只看见少年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礼服,一手攥着一张惨白的信纸,一旁有人提着他的行囊。

他把脸埋在阴影里,看不清表情,只是默然站在门口,就像一尊肃穆的雕像。老爷子站在他身边,轻轻拍着他的肩膀。


窗外的风不懂人情世故,吹翻了曹棋风叠在书桌上的稿纸,扫到他的脸上。

待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再回头的时候,少年人已经没了踪影。

隔壁房间干净如初,仿佛七年来那里没有人住过,只是一阵风,打开门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
那个美好的男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他的世界。

 

半月后他收到了父亲自江南寄来的信,他才知道——那人的母亲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的小儿子长大成人,少年抵江南不久,母亲终于释然似的抓住他的手,笑着闭上了眼。


曹棋风立即写了封回信寄过去,从他口中知晓,他的长姐早已嫁人,长兄资质平平不成材,那一家老小就盼着他回来。

丧事之后老爷子点头同意,他也就留在江南。

 


自那之后,南北相隔的两个人只能依赖于信件。这一递,就是整整两年。


少年人的字里行间,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隐晦爱意与自以为看不出来的思念。

 

“江南的月亮很漂亮。新月初霁,满月当空,抬眼望去好像有桂影婆娑。先生读过很多月亮的诗词,我却找不出一句来形容这清光。”


“我寄愁心与明月,随君上北平。”他叠好信,目光又飘向远方。

 


【你可知除了故乡,我只为你一个人写过月亮】

 



(柒)


曹家专用的邮差送来了一封邀请函。


大少爷的二十一岁的生日刚过,而老爷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,尽管这两年来看似太平,他还是隐约感受到了山雨欲来,便提早把自己的继承人送去大洋那边。

为了日后的威信,老家主以送别为借口弄了一场酒会。

 


时隔多年再回到京郊大院,曹屿首先去到了花园。

当年房间的窗正对着一片花团锦簇。他靠着槐树,抬头望去,墙上的爬山虎大多已经被除掉了,少数还残存的也枯败残旧,唯一一点绿意正横在他眼前。

不知为何,心底有一丝烦闷缠来,他伸手把那株小可怜扯了下来,扔在脚边。


夜色已至,他才在大厅见着心上人。两年的磨练,他瘦了,棱角也分明了许多。


但他们的视线没有相交。

 


曹屿的性子很适合这种交际的场合,但今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,只是按着规矩与族里长辈敬了几杯,客套几句便悄悄离开了大厅。


他其实想去找曹棋风,可刚离开大厅,就在走廊上看见了那人正与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低头细语,门缝里漏出的橙光映出他脸上的笑容。


曹屿突然觉得眼睛很酸,立即转身上楼,坐在过去那个房间里安静的发呆。

 

其实曹棋风看见他了——那个小姐只是大洋那边的联络人。夜深宴会散场,他推开隔壁的房门。

自从曹屿离开后,他一直找人打理那个房间,不让任何人住进来。

少年已经睡着了,他慢慢走到床边,在他额间印下一吻,又试探似得点了一下他肖想已久的唇。

然后离开了房间。

 

他转身带上房门后,床上的人睁开了眼。眼里是终于忍不住的泪花,只是死死咬着牙不发出声,回味着离别前的亲密,眼泪一滴滴砸在床单上。

 


飞机上,曹棋风也睁开了眼。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,取下眼镜折起了手里揉皱的信纸。

那未寄出的信上,排着凌乱的字迹


——“再见,我的小少爷。”

 


【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,花开两朵,天各一方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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